[MeanPlan] 你的碎片

*泪潮衍生,字数1.2w+,私设较多

泪潮的人设本来想写一篇林海伦,结果难产了(-ι_-) 不过车祸+失忆也是第一次写,所以满足感还是大大地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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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

午后慵懒散漫的阳光透过窗户,在地毯上撒下透明的光圈。日光所及之处,一个栗色头发的少年安静地坐着。


他似乎已经在这把木质座椅上呆了很久。时间在这个房间内仿佛静止,唯有纱制帘布被潜入的风吹动,泛起波浪般的涟漪。


阳光沿着时针的轨迹一点点偏移,不知不觉间照到了他的手背和领口,接下去便是他长长的眼睫。可他只是闭着双眼,恍若未觉。


“哗啦”。窗帘被人一把拉起,粗暴的动作毫无温柔可言。


Plan的眼珠微不可察地转了转,仿佛从深沉的长眠中被倏然唤醒。他的眼皮依然合着,绵软的手指摸索着扶上座椅把手,对着空气弯起嘴角。


“谢谢。”


他并不知道,他道谢的对象踩着残余的几缕光线,脸上压抑着的狠厉几欲刺破浓稠的黑暗。



*

视线由失焦逐渐转为清明,直到可以清晰地看见惨白的灯管和贴着名字的吊水瓶,Mean颤抖着呼出一口白气。


片刻前,他还置身于宛若地狱的噩梦,淋漓的痛感让他几乎失了呼喊的力气。此刻,心脏踏实地在左心口跳动着。那是只有亲自经历才能体会到的,劫后余生的喜悦。


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,左手连着的导管强硬地把他束缚住,带起皮肉撕扯的痛楚。


立刻有护士听到骚动,惊呼着向他跑来。


“我...跟我在一起的...他们还好吗?”一开口,连他都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。


“他们已经脱离危险期,你是最后醒过来的。”护士看起来还很年轻,没什么忌讳地说道,“你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浑身是血,样子吓人极了。好在及时输上了血,安心休养就行。”


针口倒流的血液随着葡萄糖一起输回血管内。Mean看着她把一团糟的胶布重新贴回自己的手背,小心地调整输液管顶端的小齿轮。


“不过,你的其中一个朋友不太走运。”



与Orn一同站在Plan的病床前,Mean明白了护士言语的所指。


骇人的凉意沿着脊背渗入浑身的细胞,他丢了魂似的苍白着脸,有那么几秒甚至忘了呼吸。


他们三个人都从几天前的一场车祸中活了下来。他跟Orn受的伤不算轻,但经过治疗,总算可以不借助外力地走动。


与此相较,这个病房里的空气冷到了冰点。


车祸当时,坐在驾驶座的Plan头部撞伤,虽然没有流太多的血,却是他们中情况最坏的一个。他的双眼由于神经损伤而失明,康复的概率是微茫的未知数。


然而,还不止这些。


Plan从靠着的枕头上坐直了身体,伸出病号服下纤细到病态的手臂。两片干裂的嘴唇轻轻颤了颤,他竟用纱布之外的半张脸挤出一个残破的微笑。


“有人来看我了,对吗?”


Mean揣着自始至终未曾停止疯狂跳动的心脏,与Orn交换了一个眼神。他们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惶的愧疚和不安。


Plan失去了几乎全部的记忆。失忆的原因医生尚未给出定论,治疗方案却很一致:保守治疗,能不能恢复视病人的意志而定。


压迫感化作实质般地堵住了喉咙,呼喊不能,却又无路可退。他们从自己的沼泽里脱身,又戴上了更为沉重的枷锁。



*

Plan的治疗一结束,Orn便提出把他接回家。Mean对此并不反对。他知道,他们没有立场那么做。


房子的墙壁和若干个柜子上有他跟Orn的合影,从中学时期到大学,再到现在,隐约不同又一样灿烂的笑容,被印刷成相纸里彩色的影像,纪念着他们一年接着一年的岁月。Mean扶着Plan穿过客厅,看着他新奇地左右张望,尽管丝巾下的双眼不能捕捉到室内陈设的分毫。


Orn则把行李箱推到一边,上前几步,推开早已打点完毕的客房房门。


“Plan,以后你就住这里啦。”


Mean把他引到床边,看着他的手触到柔软的毛毯,然后是洗得松软的枕头。


“好。”坐在床垫上摇晃着双腿的Plan,乖巧又听话。


三餐从此变成了三人份。新添的餐盘里常常能看见额外的烤肠或是煎培根。那是Orn特意做的,好像这样就可以洗去少许背负的愧疚。


但Orn又总是很忙碌。公司的新项目策划得如火如荼,她除了晚上回来稍作休息以外,没有喘息的空隙。


于是,偌大的房子只留住了两个男人,一个寡言,一个有着最残忍的天真。


跟Plan交流的意图在数次尝试后以失败告终。他们曾有很多话题,Mean是记得的,但那些闲适的午后和缀满璀璨星星的夜晚,已被命运抹杀得一干二净。


坐在常坐的椅子上看起几乎从不翻阅的杂志,Mean时不时分出一点注意力给沙发上玩着玻璃弹珠的Plan。


那双红得通透的唇瓣轻启,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。Mean不确定那是否在说给自己听。


他翻过一页书,纸张窸窣的声响平息后,Plan又说了一遍。这一次,他听清了。


“她去了哪里?”


被蒙住的眼睛不用说也是空洞无神的。这里不存在第三者,他的倾诉对象只有一个。


Mean花了很久的时间去想那个她是谁。似乎没有别的可能,因为一片空白的Plan的人生书页上,没有其他人。


“她去上班了。”


Plan却好像不认可这个答案,含着浅笑的嘴角平复成苍白的弧度,连脸上可见的温和都褪得无影无踪。


只有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,抑或是一个人呆在昏暗的房间里时,Plan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问题。有时是轻声的呓语,有时像是无辜又纯粹的好奇。将他怪异行径看在眼里的Mean心底渐渐升起一股疑虑和不安,烦躁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愈演愈烈。


可Orn在场时的Plan偏偏又是安静的。冒着热气的牛排摆上餐桌,他会在听见白瓷餐盘和玻璃碰撞的轻响时弯起嘴角,给身侧的Orn一个礼貌的微笑。


Mean皱着眉,低下头继续切自己的那份牛排。



完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,本不应该记得任何人。若患者的意识里残余了有关某个人的记忆,那么这个人对他而言,一定是无法磨灭的执念。


初见Plan是在Orn的生日聚会。Plan作为Orn的高中好友被邀请,但很快就与她的其他伙伴们聊得火热。


Orn曾说过,Plan是她高中时最好的玩伴。Mean当时没有太多的想法,只道Orn生了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性子,跟男生玩得好也不奇怪。


直到后来,他与Orn的相册里,越来越多地出现Plan的身影。


Plan是一个很聪明的人。他会在Orn发布野餐计划的ins下面留言说想同去,也会给steam在线的Orn发小窗请求组队,时机每次都掐着Mean跟她打天梯赛的当口。可他闯入的频率又不是那么频繁,仿佛生活公式里一个不起眼的参数,忙着追逐青春尾巴的他们匆匆画下一个约等号,便很轻易地把那些在意和不在意抛到脑后。


就这样,Mean习惯了Plan的存在。


不可否认,Plan跟他在许多方面很合拍。比方说Plan是个游戏发烧友,与只会打DOTA的Orn不同,他会带着第一手的游戏资讯和最新卡带兴奋地找Mean交流切磋。又比方说Mean的冷笑话完全是Plan的取向,他屡试屡败的段子说给Plan听,每次都能逗得他开怀大笑。Mean曾一度认真地觉得,他们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。


另外,Plan做菜很有一套,Orn有时会请他到家里做厨艺交流,Mean则在一旁看着他们打闹。


“诶,料酒不能放这么多…萝卜也不是这个切法…还是我来吧。”


Orn擦掉额头上的汗珠,叉着腰没好气地说道:“也太难了吧,根本记不住啊。你的烹饪天赋分给我一点多好。”


“是你脑袋笨。”


“好~那么请问聪明的Plan师父,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享受你的精湛厨艺啊?”


电视音响里响起肥皂剧的主题曲。Mean拿起遥控器调小音量,眼睛不由自主往厨房看去。


那两个人的背影靠得非常近,几乎可以称得上亲密无间。不知道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,还是已经错过了时机,他没能听到Plan的回答。


又过了一会儿,排风扇呼呼作响的声音“啪”地一下消失,Orn兴冲冲地端着餐盘走出来,一边招呼Mean:“快来,Plan大厨今日特供,专门给你做的呐。”


肉食和蔬菜中间摆着一块方形面包,表皮烤得焦黄,被挖空大半的松软内里卧着刚挖好的冰淇淋球。


Orn又自顾自地碎碎念:“Plan这个猴精知道你爱吃冰淇淋,就自己去学了这道菜。唉所以说啊,你就是不开窍,拿这些心思去追女孩子,肯定手到擒……”


银色的勺柄伸到面前,Mean抬起眼,Plan正用清亮的眸子看着他。


“试试看吧?”脸颊沾着面粉的年轻厨师语气温软,“面包冷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
香草冰淇淋清凉,面包表层的脆皮保留着新出炉的温度,尝起来口感层次丰富又甜得恰到好处,确实是一道花了心思的可口料理。


Mean猜,自己那时的惊叹一定全写在了脸上。不然,Plan不会笑得那么开心,圆圆的苹果肌像两颗红彤彤的小太阳。而他那徘徊不去的几分好奇和微妙的警惕,也伴着舌尖细腻的甜味融化殆尽。


现在想来,那是一个无比错误的决定。


他们几周前盘算着一起去外府钓鱼。Mean在出发前一天独自玩PS4到深夜,害得Plan一大早赶到他们家,连拖带拽地把他扔到车后座。


Orn撑着阳伞,无奈地看着男朋友被塞进车厢,像个特大号的麻袋。Plan从睡得迷糊的Mean身上爬起,逆着光回头望了一眼,只觉得她精致的妆容被阴影淡化,模糊得恍若虚幻。


“Plan,今天要麻烦你开车了呐。”


“嗯,交给我吧。”他欣然同意道。


等到Mean睁开睡肿了的眼睛,他们已经度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。他拿下脖子上不知道谁替他戴上的颈枕,往旁边的座位上睨了一眼。


“你可睡醒啦。”Orn怪声怪气地说。


Mean扭过头去看窗外,没理她。


“行。”他听到Orn冷笑了一声,按下车窗,“那就把这个扔了,反正你也不在乎。”


涌动着的狂风中,她伸到窗外的手里举着一台微单相机,那是她送给Mean的生日礼物。


Mean突然觉得太阳穴一阵酸疼。


“在车上能不能就别闹了啊。”


Plan用后视镜看了看他们,也劝道:“快把手收回来吧Orn,这样很危险。”


可Orn偏不遂他们的意,非但如此,还把相机越举越高,挑眉看向Mean。


“你怎么像三岁小孩儿似的?至于吗?”


“你现在是在跟我发脾气吗?你几天没跟我说话了?今天你非得…….”


“——Orn,小心!”


千钧一发之际,Mean看到Plan猛地向右打方向盘,紧接着就是刺耳的刹车声和震颤到模糊的视野。


天翻地覆。


再次醒来,他视野里狰狞的鲜红被逐渐回笼的意识冲淡,那个有着黑亮眼睛的人,却被困在了不见天日的黑暗里。



车厢里的空气不太好闻,即便把空调开到最大,还是让人呼吸困难。Mean难耐地腾出一只手松了松领带,踩下油门,保时捷像一道神秘的黑色闪电疾驰而过。


Orn说今晚会迟点回来。她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,Mean已经习以为常。


打开玄关的顶灯,Mean朝四周看了看,没有在客厅里找到Plan的身影。他一边脱下西装外套,一边朝屋内走去。


离卧室尚有几步远,他就发现了不对劲。早上出门前关上的房门此时大开着,即使屋内没有透出灯光,他也隐约感觉得到,有人在里面。


他放轻了脚步,如同一只嗅到异样气息的野豹。


踏进铺着木质地板的卧室,他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。衣帽架和书柜仍保持着原样,靠近墙壁的大床上却现出几道突兀的褶皱,无从得知是女主人收拾被单时的疏忽,还是有人不慎跌坐在了上面。


视线转向屋内的更深处,他的瞳孔急促地一缩。长桌周围一片狼藉,纸片、相簿和杂物狼狈地散落在地。而那个始作俑者弓着背,就坐在那把木椅上。


找到最近的开关,Mean不客气地把这个室内最大的吊灯点亮。明亮的光线瞬间将所有的阴暗驱逐出境,与此同时,也照亮了Plan被泪水打湿的侧脸。


Mean在桌上看见了一个被打开的戒指盒。如果没有认错,那枚戒指应该是自己的,是父亲送给他跟Orn的礼物,曾经在他的手指上停留过短暂的时光。父亲说,你们迟早要结婚的,戒指提前戴上也没关系。他还说,家里的长辈很期待你们的婚礼。


就是这样一枚受了祝福的事物,此刻正被一个哭泣的人死命地握在掌心。


暴戾的情绪刹那间翻涌而出,伴随着一声巨响,座椅被推翻在地,Mean不费多少力气地猛然攥起Plan的衣领。无法厘清身体内叫嚣着的狂躁因子从何而来,但只要试着将Plan做过的一切与处心积虑划上等号,他就恼怒得无可复加。


Plan的眼睫被泪水粘成一簇簇,透着血色的猩红眼眶里不断地滚下大颗的泪珠。Mean想起这个雨季最大的一场暴雨,那时的苍穹恍若没有尽头的深渊,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,他的心脏也被淋得透湿。


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双无神的眼睛,他手里的力道收紧又放开,任Plan像只残破的布偶一样跌坐在地。


“今天的事,不许有第二次。”



*

是否要把Plan的秘密告诉Orn,Mean犹豫不决。


即便他说了,Orn也有充分的理由不去相信。除此之外,他们现在所处的特殊境况,也让他不好轻易发作。


蒸腾着热气的浴室门从里面打开,他扔下脖子上的毛巾,抓过床边的白色T恤套上。残留在皮肤上的细小水珠被棉质布料吸收,软趴趴地贴着他的后背,像极了一个无声的拥抱。


他呼出一口气。也罢,无论如何,那家伙造不成什么威胁。


“Mean,过来帮个忙。”Orn的声音。


他找了一会儿,发现Orn竟然去到了客房的洗漱间。


“能帮Plan洗头吗?”她看了看一旁扯着衣服下摆的Plan,“他自己洗,很不方便。”


“我都说过不用了呐Orn,”Plan说,“我不是已经自己洗了好多次吗?”


“Mean,就这样定啦。我上午要去一下客户那里,得马上出发了。”


不再给Plan讨价还价的余地,Orn给了Mean一个“拜托”的眼神,便匆匆地走了。Plan露出少见的尴尬神色,头转向他认为Mean所在的方向,抱歉地说:“没关系,我还是自己来吧。”


他的手臂和露出来的小腿上有一块一块的青紫色淤痕,在清晨的日光下格外扎眼。


Mean松开皱着的眉头,在心底暗自骂了一句。


“去我们房间的浴室洗,你自己走稳了。”


话虽这么说,在第八次回头看的时候,他的耐心彻底告终。


感觉到冰凉的手臂贴上一个温热的掌心,Plan怔了怔。


“走啊,别说那些谢来谢去的废话了。”说话的人言语间露出显而易见的不耐烦。


“...嗯,谢谢。”


“……”



浴室里潮湿的空气尚未完全散去,Mean打开窗,掺着几丝凉意的风飞舞着溜了进来。


他找了块干净的毛巾,打算擦拭有段时间没用的浴缸。尽管他们的浴缸经常做清洁,但好像不这么做他心里就不舒服似的。


“来,我扶你。”


Plan伸开双臂,他扶他踏进垫着防滑垫的浴缸,同时提防着什么东西会撞着他的头。那双赤裸着的双脚稳稳地站好后,他见Plan扶着光滑的墙壁不敢往下坐,只好又托着他的胳肢窝,小心又吃力地让他靠到浴缸边。忙完这些,他觉着早上的澡怕是白洗了。


“脑袋硌吗?”他问。


“……有点。”


“你等会儿。”


一块深蓝色的毛巾被对半折好,垫在了他的后脑勺下。



细密的水声再次响起,Mean一遍一遍地问Plan水温合不合适,到最后却像是在倔强地自言自语。


“这样就可以啦,不用再调了。”


“不行,还是烫。”Mean一手抓着花洒,另一只手去转旋钮,“你的头是锅底做的吗?”


等到洗发香波碰上Plan的头发,Mean的衣服和裤子已经湿了一大半。


洗头师傅的手艺很一般,这一点客人和师傅本人都感觉得到。Mean看着从指缝间滑走的香波,无奈地只好又去挤了一些。


“Mean。”


他的心尖一跳。这是Plan失忆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。


“你可以跟我讲一些以前的事吗?”Plan睁着没有焦点的眼睛,“或许听到你的描述,我会慢慢地记起点什么。”


失去记忆的感受,不是解脱而是无助。不记得身边的每一个人,甚至丢失曾经属于自己的一切意识,这样地活在空白童话书里的Plan,品尝到的痛苦比谁都要多。


Mean搓了搓掌心,随后,香波在Plan的发丝上生出丰富的白色泡沫。


“你叫Plan,大学毕业不到一年,是金融公司的职员。你的家在外府,家里有爸爸妈妈和姐姐。这个屋子里每天给你做早餐的人是Orn,是你的高中同学。”


说着这些话的时候,他留意着Plan的表情。但是,Plan只是认真地听着,没有因为他提到Orn而做出任何反应。


“至于我呢,我叫Mean,是Orn的…”他顿了顿,“男朋友。”


Plan抿着嘴轻笑: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

紧接着,他又问道:“那么,Mean是我的什么呢?”


Mean扶着他的脑袋,手指耐心地在他头皮上搔着。


“朋友。”


记忆长河里闪烁着的水波徐徐远去,Mean深吸一口气,胸腔里升起没有来由的茫然。


“因为Orn我才认识的你,不然的话,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也说不定。”


他不知道Plan是否听见了自己话里暗藏的情绪。好在,Plan还是维持着平静的表情。


“事实上,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。”


“什么人?你记起来什么了吗?”


“没有确切的信息,只有一闪而过的片段。”


Plan抬起手,五指张开,从手背换到手心。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呐,他沮丧地苦笑。


“我曾经以为这个人只是我的臆想,但他一直一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。想起他的时候,心口会发闷,就像是被夺走了某种宝贵的事物。”


“难道说……”


“嗯,就是我提起过很多次的那个‘他’。”温水顺着Plan的头发流下来,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睛。


“我始终无法摆脱那种焦虑感,想找到更多的线索,便误打误撞地走进了你们的房间。”


Mean的心脏越跳越快。咚咚,咚咚。


“我在房间里一通乱转——啊,我肯定把你们的东西搞得一团糟吧,对不起。抽屉里的东西很多,我翻找很久,摸到了一个首饰盒。那里面装着一枚戒指,指尖触到它的瞬间,我像是被某种强烈的情感击中,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划出数不清的黑色线条,线球一般越滚越大。我努力想看清飞驰而去的残像却无能为力,当我从冲击中恢复过来的时候,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。”


“看样子,‘戒指’一定寄存了我关于他的不好的回忆。而我无法停止流泪的原因是——”


Mean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。


“在我的意识里,他已经死了。”


Plan的声线还是平平的没有什么波动,Mean却恍惚间觉得他在向某种过去告别。逝去的生命和蚀骨的伤痛,似乎跟Orn并无关联,可他却没像想象中的那样松一口气。


“Mean,你认识这样的一个人吗?”


“不,我不认识。我和你的交集,也仅限于Orn而已。”


“这样啊。”Plan难掩失望的神情。


Mean把毛巾裹到Plan的脑袋上,沉默地替他擦着。


“啊,我刚才就想跟你说。”Plan弯着眼角,露出两颗小虎牙,“你的洗发水,有一种让人怀念的味道。”


Mean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。


Orn有成套的头发洗护用品,他不喜欢精油的香味,一直用自己单独买的栀子味香波。


“是吗?”他僵硬地笑了笑。他并不认为,Plan会记得住他洗发水的味道。



*

Plan进行了第三次后续治疗后,他们得知了一个好消息。Plan的眼睛恢复得很好,医生说他有很大的概率可以恢复部分视力。


Mean忘不掉Orn那时的表情。她兴奋地给医生鞠了好几个躬,拥住身边的Mean,喜极而泣。除了Plan以外,或许她比谁都更需要一个救赎。


“Plan,我们今天去你以前最喜欢的意大利餐馆,打包一些东西回家吃吧。”


光是想象,Plan就能感受到她言语间的喜悦。


“好。”他温和地笑。


提着满满当当的食物走进屋,Mean饿得有些发晕。他见Plan用手摸了摸肚子,心有灵犀地一笑,取出羊排和纸盒里的披萨摆到盘里端给他,顺便塞给他餐具。


Orn拿着电话走去了客厅里,似乎有重要的人找她。


“爸爸……我这段时间很好,没什么要紧的事。……Mean也很好。”


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,Mean回过头看了那边一眼。


“是谁的电话?”


“我爸。”Orn回到餐桌边,语气有些为难,“他又在催我们结婚了。”


身后猝然响起不锈钢刀叉摔落的声音。Plan触电一般地收回手,嘴唇不安地颤抖着: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


“啊,Plan。”Orn拾起刀叉,替他拿来一副新的,“我跟Mean有家族定下的婚约,最迟明年,我们就要结婚了。”


“Plan?你还好吗?”她担心地问道。


Mean仔细一看,Plan脸上的血色像是被抽空了一般,青白如鬼。


直觉告诉他,Plan一定想起了什么。可是,呼吸异常急促的Plan却站了起来,没头没脑地往外走。他的手臂狠狠地撞上桌椅和餐桌的边角,很快浮出一大块红痕,即便如此,他依然固执地不发一言。


“等一下。”拦住Plan的肩膀,Mean低声地说,“我扶你回去。”


然而此刻的Plan再也听不进他的劝说。他抬起蒙了水汽的眼睛,Mean清楚地看到了从他眼眶里落下的,不堪重负的眼泪。


Plan...又在他的面前流泪了。


随后,他扶着的人彻底失去意识,倒在了他的怀中。



*

你可曾有过,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吗?


唔...我有不错的家庭和对我很好的爸爸妈妈,玩具车、游戏机、或者是出国旅行的机票,只要撒个娇或者是达成他们的某个期望,就可以轻松地得到。这样的东西,似乎是不存在的。


......至少,在18岁那年之前,确实是这样。


站在亲昵地互相依偎着的两个人面前,Plan的神情有片刻的僵硬。他才在前一刻从Mean的眼里看到了紧张到手足无措的自己,后一秒,那个眉眼温柔的男人就被女孩子用甜腻的嗓音唤着,挽住了手臂。


Orn说过她今天有重要的人要介绍,想必就是他了吧——她的男朋友。


“快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,看得起鸡皮疙瘩了呐。”


反应快过意识,在泛酸的鼻尖症状加剧之前,他先一步替自己套上无懈可击的外壳。


谁都明白,一开始就无望的倾慕和憧憬,理应尽快地扼杀掉。可是他的心脏仍在为了Mean的注视而疯狂跳动,仿佛沾了名为他的毒药。


症状是整夜整夜的想念,治疗的方式却无解。每向着他们两人的世界迈出一格,他的伤势便加重一分。他曾一度自嘲地感叹,向来最吃不得苦口药片的自己,竟这么能忍痛。


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新年,他们相约一起看烟火。Orn到得最迟,被迫请其他两个人吃了烤串,又掏了三张电影票的钱才罢休。


电影散场后,他们开车前往人比较少的后山。那里不是观赏烟花的最佳场所,但足够的安静惬意。


微凉的风,被无限缩小了的远处的喧嚣,最爱的桃子酒,一个无可挑剔的夜晚。Plan坐在干燥的草地上,借着明明暗暗的火花和难得的亲密距离,放肆地望向坐在右手边的Mean。


砰。属于那一年曼谷的最后一颗焰火,溶进深沉的夜色里。


“啊啊,零点到了,快许愿!”Orn在Mean的另一侧焦急地叫道。


看着Mean合上眼,Plan便也学他的模样跟着做了。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准备好的愿望,平安喜乐之类的词句,天上的神明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吧。


“怎么,许这么久?”Mean含着笑意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,“是什么愿望?”


他的声音实在太近,近到那些虫鸣和树叶的拂动都被他微醺的声线盖了去。感受着由心尖蹿过的一阵细微电流,Plan睁开颤抖着的眼睫,一边祈祷他红得发烫的耳朵不要在夜色中显出端倪。可是,他还没能将那双桃花眼里酿着的温柔看个仔细,身旁的人便被不由分说地拉向另一边,嘻嘻哈哈地说起只有两人知晓的悄悄话。


心里的某个地方,早已狰狞地蔓延开了的裂痕又碎得更深了些。


他的愿望吗?其实一直是存在的吧……如果他那深埋了许久的、邪恶又卑微的执念,也能称作是一种心愿的话。


他希望Mean和Orn,可以不要在一起了。


所有他笑着道出的、在节日贺卡上写下的祝福,全部的全部都是违心的举措。他希望他们分手,彻彻底底地。


然后,他才能有一点可怜的奢望,不再扮演Mean人生故事里的辛酸配角。



岌岌可危的玻璃梦境,最终还是彻底地破碎了。两枚戒指,几句轻描淡写的解释,宛若他的最后宣判。


放手吧Plan,他对着自己说。镜子里的人宿醉几日,已然憔悴得脱了形。盥洗室里死一般的静寂,只能听见他粗糙压抑的呼吸,和花洒上落下的水珠摔碎的声音。


“嗡嗡”。打破宁静的,是洗手台上手机的震动。


“Plan,我们早些时候说好要一起去钓鱼的,你一定要来哦!”


“对了,Mean说想吃你做的烤鱼,别忘了把你的烹饪工具带上。具体时间我会通知你,回见啦!”


他垂着脑袋,呆愣地望着屏幕上的两条讯息。干涩的眼眶又涌起一阵热意,但只是出于无尽的疲倦,而非其他的原因。


他用手捂住眼睛,无声地笑了。


病入膏肓的症状大抵如此。他的毒深入骨髓,恐已无药可医。



*

打开单人病房的门,入目的是暖色的灯光和浅橙色的墙,不似其他病房那样冰冷苍白。即便如此,坐在床上的那个人依然没有什么生气,像一株还未来得及盛放就被焚烧殆尽的花。


Mean的脚步在窥见他之时顿了顿。他从未在Plan的脸上见到过这样灰败的神色。记忆里的Plan是一个看不到多少烦恼的人,即便偶尔有糟心事,也永远会在他关切的目光下露出见牙不见眼的笑。


我没关系的,谢谢你,Mean。


现在想来,自己不知受了他多少句感谢。可笑的是,自己并没有付出过什么。


听到有人走进房间,Plan没有做出任何反应,依然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。Mean踌躇地立了片刻,试探着唤他的名字。


“…Plan?”


他看见Plan的眼睫动了动,但那也只是极其短暂的一个瞬间。


“我是Mean呐,你还记得我吗?”


Plan沉默了很久。紧张的情绪拉长了时间,待墙上时钟的秒针走过一段漫长的旅途,他终于听到了Plan的回答。


“是我认识了五年的Mean,还是…跟我同住了一个月的Mean呢?”


Mean微微皱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,笑意蔓延到了眼底。


“太好了,”他真心实意地为Plan感到高兴,“太好了。”


Plan脸上的淡漠也有所消融,多了些许可见的温度。


Mean走到他的床边,俯下身体以便能看清他的眼睛:“现在能看到一点什么了吗?”


“可以感知到比较强烈的光亮,别的就不行了。”


“嗯。有好转就是好事。”


对话再一次陷入冷寂。Mean苦思冥想地想找个话题,可看着Plan微微凹陷的眼眶和瘦削的下巴尖,他便不知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
“我……”“你……”


Plan扯着嘴角没什么精神地笑:“还是你先说吧。”


Mean注视着那双漆黑的眸子,尽管Plan感受不到他正在这样做。


“你记忆里的,那个很重要的人…你想起来了吗?”


被问话的人明显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问,脊背一僵。


“你…真的想知道吗?”


虽然初衷只是想让Plan多说一些话,但他不想否认,他的内心尚有很多好奇。


“嗯。”


“好吧。那麻烦你关一下灯好吗?”Plan说,“光线太亮,我现在还不习惯。”


Mean照做了。随着开关的轻响,二人所在的世界一下子浸入深沉的黑暗,轻纱般的月光成为这个世界的唯一光源。深蓝色暗影的笼罩下,他眼里的Plan也变得模糊,脆弱得似乎一伸手就会被轻易抹除。


“好了。”他在Plan的床沿小心地坐下。


Plan的嘴唇张了张,却没有吐出一个音节。又过了一会儿,他才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般,缓缓地开口道:


“他是一个我等了很久的人。不过,只是无望的等待罢了。”


“从见到他的第一眼,我就开始策划通向他心里的攻略图。漆黑的城堡和无数个隐匿着的陷阱,可以预见的阻碍仿佛望不见底的无尽关卡,但这种妄想一旦出现在脑海里,就一发不可收。可惜的是,我并没能前进几步,至于缘由,我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。”


Mean屏住了呼吸。有某种呼之欲出的念头从土壤里冒尖,迸出轻微却震撼的音波。


“他已经有了女朋友,并且他的女友……跟我曾是不错的伙伴。他们看起来很幸福,或许对一个连倾慕都无法宣之于口的人而言,这样已经足够。我将我的妄想在心里切断了无数次,可是,只要站在能够看见他的位置,欲念还是像野草一般疯长。……你或许无法体会到,有些人,无论见到几回,都还是只想做他的情人。”


“我失忆的原因,也与他有关。”Plan的声音变得飘忽而迷惘,“车祸那天,我头部受到重击,强撑着最后一丝意志想要回过头,却看到他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里……世界轰然倒塌,他的痕迹猛然间从我的记忆里抽离,堕入黑暗之前,我想,我恐怕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。”


他的最后几个音节染上了滚烫的绝望。Mean的眼前一片空白,雪片般翻飞着的事物争相挤进他的思绪和脑海,填充着他已经淡忘了的记忆。


他怎么就没有想过,比自己更早熟识Orn的那个家伙,怎么会在他出现以后,才越来越频繁地接近他们的生活?


耀眼阳光下的笑容和淌着热泪的脸庞交叠,用一样的声线诉说着未完的话语。


我没关系的,Mean。


......只是,心口疼了太久,已经痛到麻木。



房门被外面的人打开。高跟鞋清脆地踩着地板上的瓷砖,又在一片漆黑的走廊上停住。Orn的脸上闪过局促的仓惶,却很快地被她不着痕迹地强行压下。


“…为什么不开灯啊,你们?”


骤然亮起的灯光下,红了的眼角和未来得及收回的怅然转瞬间无所遁形。太阳穴突突直跳,她惶恐又恼怒地想从凝滞的氛围中找寻到更多端倪,努力了很久却徒劳无功。


“Orn,你来了。”


病床上的人笑容依然如旧,仿佛她刚才闯入的场景,不过是南柯一梦。


“啊。”她敛去眼里的阴霾,像是在回答Plan,眼睛却盯着沉默的Mean,“手续都办完了,我们该走了。”



*

进入热季的曼谷,太阳起得越来越早。


手机闹铃将Mean从浅眠中唤醒。他撑着酸麻的手臂从沙发上坐起,睁着迷蒙的双眼看了看时间。


穿着睡衣的Orn端着餐盘,目不斜视地走过客厅。Mean用手指梳了梳睡得散乱的头发,哑着嗓子问道:“已经给Plan送过早餐了对吗?”


他没能听到Orn的回答,哪怕是一个字。不远处响起果汁倒入玻璃杯的声音,他呆坐半晌,猛地抓起手机站了起来。



即便疯狂滋长的执念早已盘踞至心脏的每一寸土壤,待到最后连根拔起时,反倒比想象中要快意许多。


换好衣服的Plan坐在病房的窗前,感受着日光热烈的温度。阳光灿烂的好天气,不久以后就能再次看到了吧,真是太好了。


一串鲁莽的脚步声踏到他的身旁。他听见来人倒吸了一口气,端着他的下巴瞧了又瞧,最后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:“出去玩儿了一趟就弄成这样,真有你的。要不是需要我这个司机,你是不是还不让我来看你呢?”


“别啊,我现在可只有你了,Perth。”他握着他的手,笑嘻嘻地道。而被握着手的那个人,想说的话打了几遍腹稿却不知该如何起头,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

他被Perth一路扶着往外走去。走廊的两侧不断有人经过,间或可以听到电梯抵达的提示音和护士的交谈声。他深吸一口气,平静地任由它们一一掠过耳后。


摸索着钻进车门,鼻腔里充满了皮质座椅陌生的味道。Perth颇为自豪地跟他炫耀新买的车,并说等Plan的眼睛好了,一定要开几次试试。


车窗徐徐关上后,汽车平稳地启动。医院到家的路途很长,Plan打算小憩一会儿。他试着闭上眼,有个让他很在意的想法却一直在脑海里晃悠,使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。


后排座位上,似乎坐着另一个家伙。虽然那个人没有发出任何响动,呼吸声也轻微得几乎无法捕捉,但他仍可以隐约感觉得到他的存在。


他想问一问Perth,却还是没有这么做。还会有谁坐在这辆车上呢?一定是他的幻觉吧。


迷迷糊糊地与清醒的意识搏斗了几个来回,他终于有了困意。可就在他即将沉入梦境之时,车停了下来,还伴随着手刹拉起和车钥匙拔出的声音。


他愣愣地睁开眼,拉下身上披着的外套,朝驾驶座的方向问道:“这是到哪儿了?”他的家不该这么快就到才对。


他的疑惑很快就被其他的东西占领了。他清楚地听到后座另一侧的车门被打开,走下来一个人。紧接着,他那边的车门也被人从外边打开,干燥闷热的空气一下子涌进车厢,与车内的冷气撞了个满怀。


“辛苦你了呐Perth。”说话的人伸了个懒腰,声音里透着几分刚睡醒的倦意。


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。还没能从混乱的思绪中缓过神来,他视野里的光亮突然被遮住了大半,手臂和肩膀贴上了一个熟悉的温度。


他下意识地挣脱了那个人的触碰。车外的人愣了愣,片刻后,那个曾让他无限迷恋的嗓音再次传了过来。


“还在生我的气吗?我很想自己开车送你,可是昨天晚上一个人发了一宿的呆,太阳出来了才睡着。为了你跟我的人身安全,借你的司机一用,不过分吧?”


Mean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悠闲随意,Plan听来却只觉得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向心脏,引发一连串无法抑制的跳动。


走过一层又一层的台阶,再左转走二十二步,他这才知道,Perth把他载到了他在曼谷租住的公寓,而非远在外府的家。


“兄弟,”Perth按在他肩上的手掌宽厚有力,“这么些年你辛苦藏着的心思,我都知道。我对那个叫Mean的家伙没有好感,答应载他一起过来,只是希望你可以考虑清楚。”


说完,Perth把行李箱摆好,警告般地看着Mean。而后者则双手合十,礼貌地与他道别。


“Mean。”关门声消失在身后,Plan的手指握紧又松开,“其实你用不着这么做的。”


“用不着怎么做?”Mean蹲下身替他换上拖鞋,“听到了那样的告白之后还用‘朋友’的名义挽留对方,我可不认为我是这样的人。”


几句简短的话语,如同微茫却炙热的星火,将他转瞬间疯狂滋长的妄念尽数点燃。他从那不甚详尽的语句中夺回残存的理智,喉咙艰难地动了动:“……你…那,Orn……”


“我给她打了电话,说想要分手。”Mean把手机随意地丢到一旁的茶几,“虽然有些无理,但我说完这几个字就关机了。跟她的谈判,还是见了面再说吧。”


“我跟Orn因为长辈的撮合相识,两个家族都认为我们的婚姻理所应当,可是我对她的感情根本不像那么回事。很多时候我都有同样的感觉,我面对的是一个熟识了多年的朋友,而不是即将陪我走完人生道路的情人。不幸的是,我在这方面迟钝得很,又对长辈们的安排顺从惯了,他们说是怎样,那就怎样最好,安于现状不会给我带来任何损失,不是吗?”


说到这里,Mean向Plan走近几步,直到两人的呼吸都可以被对方清楚地听到。


“不过,有人打破了我的怠惰。虽然还不能准确地形容我对他的感觉,但是我知道,放任他从我看得见的位置悄悄溜走,是万万不行的。这样的感情…..人们往往称作什么呢?”


摔碎了的玻璃碎片迸裂成无数闪烁的光斑,耀眼得像漫天繁星。Plan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残像徐徐升向高空,连带着他隐忍着痛苦的回忆,一起消散进温柔的四月暖阳中。


他忽然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,脸颊蹭到了几缕柔软的碎发,鼻子一嗅,可以闻到浅浅的栀子花香。


“现在才看到你,对不起。”Mean把脸埋在Plan的脖颈,低声地说。他怀里的家伙懵懵地听着他拗口的情话,伸出手臂回抱住,作为无声的应答。


Mean不用想也知道,此刻的自己一定笑得像个傻瓜。


他想对他的小骑士说,攻略城堡的路线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曲折复杂,他已经为他开启了所有的捷径,只要紧紧握住他的手,就可以完美通关。


这将是他们并肩走过的第一天。亲吻还尚早,但至少,他可以给他一个热切的拥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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